至于王义媳妇儿,自先前闹的不尴不尬,早就灰溜溜返回了王家。

  原来,贾母难过了一阵,贾政听说以后,也赶紧过来劝慰。

  午后,贾母进了一些稀粥,休憩了一阵,及至傍晚,天色昏沉,一觉醒来,心绪平静了许多,已慢慢接受了贾赦父子流放的事实。

  毕竟经得大风大浪不少,当初荣宁二府代善、代化先后过世,贾家声势低迷不振,贾母也是这般过来的,如果事事怄气,为之郁郁寡欢,也活不得这般大年纪。

  贾母看向坐在不远处的贾政,问道:“政儿,你兄长和你侄儿,如今被流放外省,等会儿珩哥儿过来,你们商量着,看能不能让他们爷俩儿,在路上少吃些苦头,你兄长他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,这个时候流放到山沟沟里,也不知有没有个好歹。”

  贾政面带愁容,叹了一口气道:“母亲,现在还不知是哪个衙门的人押解流放,纵打点打点,也无门路。”

  贾母闻言,面色一滞,忽然再次意识到,自家小儿子在工部只是员外郎小官儿,现在更是因为京察被“赋闲”在家。

  荣国府,这是至此败了啊。

  贾母以往再是觉得那贾赦不讨欢喜,耳根子不得清净,可真落得现在这番田地,偏偏又觉得心如刀割。

  正说话间,只见得一个婆子进来禀告道:“老太太,二老爷,太太,珩大爷过来了。”

  众人闻言,都停了手中的活计,看向与鸳鸯一前一后进来的少年,长身玉立,一身石青色长衫,面色淡漠,气度沉凝。

  贾珩看向一脸憔悴之色的贾母,行了礼,问道:“老太太,可还好?”

  一见贾珩,贾母脸上就有激动之色,连忙道:“珩哥儿,你可算是来了,快近前坐。”

  贾珩在绣墩上坐了,宽慰道:“方才之事,鸳鸯和我说了,能保住命,诚是皇恩浩荡。”

  “可爵位丢了,还将他们父子流放到那般偏远的地儿,再也赦免不回来了。”贾母哀声道。

  贾珩默然片刻,道:“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,总比丢了性命强一些。”

  贾母叹道:“珩哥儿,我寻思是也是这个想法,只是他们父子养尊处优惯了,珩哥儿你看能不能和差官打点打点,让他们到了地方少吃一些苦头,别是和珍哥儿……”

  说到最后,或许担心犯着贾珩的忌讳,连忙顿住不言。

  但荣庆堂中众人,却是倏然色变。

  流放,说是没有性命之危,但也说不定,比如贾珍,现在也不知道下葬了没有。

  贾珩沉吟道:“和人家打打招呼,倒是不难,但毕竟是刑徒流放,到了贵州还要做苦役,并非贬谪去做官,如果老太太心疼,大太太还有凤嫂子,不妨跟着一路过去。”

  贾母、邢夫人:“……”

  凤姐:“???”

  邢夫人倏然色变,急声道:“老太太,我年岁也大了,五十上下的人,身子骨这两年也不爽利,腰酸背痛,只怕离不得神京了。”

  开什么玩笑,让她一路过去,这条命都要像珍哥儿一样,丢在外面?

  凤姐却没有说话,只是拿着一双丹凤眼,惊疑不定地看向贾珩。

  贾珩看了一眼邢夫人,贾赦被夺爵之后,邢夫人的诰命也会被除去,其又无子,将来在府中的处境也不尴不尬。

  “珩哥儿,这就算了,他们爷俩儿的事儿,自己担着,如何再牵联了家小?”贾母面色变了变,连忙说着,旋即又叹道:“现在西府的香火却让你这个族长奉祀着,难为你了。”

  因为只有香火奉祀,而无爵位承续,贾母倒也没什么别的想法。

  贾珩道:“我为族长,领族里男丁祭祀荣宁二府先祖,也是天经地义之事,老太太,这件事儿就这么办着,还是放宽心,日子总要过才是。”

  薛姨妈在一旁劝着贾母,道:“老太太,珩哥儿说的是,日子总要过才是,没有性命之危,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。”

  贾母长长叹了一口气,环顾左右,见着一张张年轻鲜活、颜色姣好的面孔,心情不知觉也好了许多,道:“鸳鸯,摆饭罢。”

  终究不是沉湎悲痛之人,前前后后折腾,也着实累了。

  这时,贾母忽然看向一旁面无笑纹的凤姐,宽慰说道:“凤丫头,不管琏儿怎么着,你始终是我的孙媳妇儿,这当着珩哥儿这位族长的面,我也是这么个说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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